□翟红

　　每到高考季，我都会想起自己的高考，那挥之不去的场景，时时出现在我的梦里。艰苦的岁月，美好的青春，还有我娘那羸弱并不高大的身影，永远地陪伴着我。

　　我生长在一个单亲家庭，父亲早逝，将年迈的奶奶和幼小的我留给了勤劳善良的母亲。父亲过世时，我还不记事，听邻居说，母亲哭得死去活来，但从小到大我没见母亲哭过。她起早贪黑地干活，夜以继日地劳作，赡养多病的奶奶，抚养年幼的我。母亲一直教育我，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个对社会有用之人。

　　或许生活在现在的孩子还不能理解30年前，高考对于像我这样来自农村家庭的孩子来说意义有多大——考上大学就意味着跳出农门，从此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命运。

　　然而，我参加高考的第一年却落榜了。我并不是没有努力，而是当时高考太难了，一个县参加高考的所有考生加起来能上录取线的只有二三十个人，结果我距离录取线只差一分，多么“残酷”！

　　回到家中，望着母亲因操劳而早生的白发，因劳累而日增的皱纹，我腿一软，倒在母亲怀里。母亲忙不迭地将我扶起，宽慰道：“孩子，快起来，今年不行，再来一年。”我早已泪如泉涌，“再来一年”，看似平常的四个字，但对于母亲来说，是多么艰难呀。

　　我不想细说母亲的辛苦，在农村，一个妇女支撑一个残缺不全的家庭的艰难是可想而知的，命运对于母亲来说是不公平的，对于我来说是不是也是不公平的呢？为什么只差一分呢？我将自己关在小屋内，无声地痛哭。虚掩的门开了，母亲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进来，对我说：“孩子，生活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老天爷让你受多少苦，就是将来要你担多大的事。娘知道你下了功夫，但什么事都不是那么顺风顺水的，我们再来一年。”

　　就这样，我又一次被送去学校，那天，母亲在山坡上伫立的身影刻印在我的脑海里。

　　我用尽了所有精力和时间去学习，想用自己近乎疯狂的努力去填平母亲额头上那些深深的皱纹，去告慰在梦中母亲给予的温柔的抚摸。

　　时间在悄悄地流逝，母亲的来信里没有其他的话，只是叮嘱我，安心学习，莫顾念家里。我明白，唯有刻苦学习方能报答母亲。复读的日子是枯燥的、沉重的，我暗下决心：拼了！

　　然而，就在快要高考的关键时候，家乡传来急讯——母亲病了。她是太累了，晕倒在地头上，被人送到医院。我疯了似地跑回家，看到病床上憔悴的母亲，我哭着对母亲说：“算了吧，娘，我不去上学了。”母亲眼圈也发红了，她一半是因为病，一半是因为紧张：“你不要没出息，你得把书给我念下去！”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学校，用被子蒙上头悄悄哭了一场，啥也不用多说了，唯有继续努力！幸好母亲逐渐康复了，高考的日子也到了。

　　走进考场，答完试卷，匆匆赶回家。我不敢对母亲诉说考试情况，生怕……母亲也没有多问，只是每天拼命地干农活。

　　一日，同学兴奋地跑到我家：“通知书！通知书！”我一怔，猛地将通知书抢到手——上面赫然印着我的名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审视了许久才确认无误。我疯了似地跑向母亲，高声喊着：“娘，我考上啦！我考上大学啦！”母亲放下手中的物件，着急地说：“让我瞧瞧！”看着通知书，母亲的手颤抖着，眼里含着晶莹的泪珠。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母亲流泪，我知道那是喜悦的泪水。

　　“娘，我考上了，就心满意足了。我不去上大学，就在家陪您。”我依偎在母亲怀里，不愿因为自己再让母亲操劳。“傻孩子，娘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上大学。你好好学，给咱村里人争点气。”

　　开学的那天早晨，母亲去送我，仍站在那个小山坡上。“路上小心，好好学习，和老师、同学搞好关系……”母亲叮嘱着。

　　我长大了，要到大城市开启新的生活，回过头看娘那瘦小的身影，微风撩起她斑白的发丝，永远地定格在故乡的那个清晨里。

　　又是一年高考季，我又想老娘了。

　　（作者单位：邢台市南和区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