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德荣
当年我离开家乡那座小山沟去当兵时,心里曾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番薯了。然而,几十年后的今天,我却常常不自觉地从内心深处涌起一种渴望:想吃番薯,吃家乡的番薯。
作为在故乡红土坷垃上摸爬滚打大的人,我对番薯的体验和记忆可谓深刻之至。山里的孩子,没有几个不是番薯喂养大的。长长的番薯藤,连系着山里人的生活和命运。
少时的记忆中,番薯是每天都离不开饭桌的。在那瓜菜代的特殊年代,白花花的大米不够吃,山里人别无选择地让番薯时常充当主食的角色。番薯是好东西,用锄头挖出土,擦净泥巴挑回家,堆放在土墙一角,或蒸或煮,或和米掺在一起熬成番薯稀饭,都能填饱缺油寡肉的肚子。番薯一时半会吃不完,便收藏进土窖里,以备青黄不接时食用。有一种淀粉丰富的番薯被勤劳能干的妇女们磨制成番薯粉,逢年过节时,做成丸子用来待客。一大碗满登登的番薯丸子上,洒一层葱末和五香粉,吃起来香糯滑润,那感觉,真是好得不得了。还有一块块筋韧甘甜的番薯干,那可是山里孩子衣袋里不可缺少的零食。
也许是番薯吃多了的缘故,特别是当到了突飞猛进长身体的时候,我对番薯产生了厌腻和惧怕感。番薯能填饱肚子,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它的好处。常常只要闻到番薯味,肚子便莫名其妙地饱了。那时,我满心盼望的是,天天吃大米饭,再也不要吃番薯了。
后来,我告别家乡去参军。我远离了番薯,和那咬在嘴里的那种糯糯甜甜的味道和感觉。天天吃着大米饭,还有馒头、面条,不亦乐乎,忘乎所以。很多年,连番薯的样子都丢在脑后了。真正又想吃番薯,是在上海空军政治学院求学时,一个周末的晚上,我突然想念起久违的家乡和亲人,又忽然想起番薯来。那似乎已远去的亲切熟悉的形象和气味,堆积、拥挤在我周围。想吃番薯的渴望,不可遏制地涌满全身。我拽着一个我和一样来自闽西山地的老乡同学,飞也似的跑出校门,在繁华的夜市上找到一个卖番薯的摊点。二话没说,掏两块钱买了几个大番薯,我俩傻乎乎地当街吞咽起来。然后哈哈大笑着,心满意足地走回校舍。过后细细品味,感觉上海的番薯没有自家地里长的好吃。
从此以后,想吃番薯的念头便不时占据我的心灵。这时我才知道,虽说我离故乡并不太远,但这辈子恐怕是再回不到那片生我养我的故土了。岁月悠悠,我的偏居一隅的家乡,番薯也早就退出了充当主食的角色。田里种的大米吃不完,山里人栽种番薯的热情越来越淡。即使种些,也主要用来喂猪,或者制成番薯干、番薯粉什么的,用来讨孩子们的喜欢,偶尔在饭桌上露露面。也只是换换口味,尝尝鲜。而在城市里,番薯竟成了绿色健康食品,登上阔绰的饭桌,受到人们的喜欢。最近,听说家乡还有人包了几百亩地,种植番薯极品“紫薯王”,远销到广东、港澳等地。我想,番薯虽然连同艰苦的年代在人们的记忆中渐渐淡漠了,但它没有消失,而是以另一种方式,默默地见证着岁月的沧桑变化。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吧?
番薯香,番薯香,我在记忆里搜寻有关家乡和番薯的章节,总有一份欣喜和忧伤,在时光的悄然流逝中越来越浓。 (作者单位:广东省佛山市三水区人民检察院)
值班编辑:林少颖 审核:方琮 高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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