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力
柴禾对于乡下,犹如光电对于城镇。没有光电的城镇,一定了无生机;没有柴禾的乡下,一样没有生命力。
小时候,每到秋末初冬,父母便会背上背篓去山上寻找柴禾。秋风肆虐后,满坡铺满枯枝树叶,父母把枯枝背回家,用斧或刀改成尺长,打包成捆,堆放在屋角檐下,以备来年使用。至于树叶,也是烧水煮饭最应景的燃料,用爪耙随便捞一背篓,塞进灶膛噼啪作响,熊熊的火苗换来满屋的饭菜香,也换来满屋的温暖。
入冬后,满山的落叶林树叶掉尽,寒风中仿佛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桩。同样光秃秃的还有荆棘条子,也就是各种小杂树,它们大多生长在边坡斜坎下,脆弱得仿佛随时会被风雪折断。如果这时候要寻找柴禾,这些荆棘条子无疑是首选,不过且慢,从记事起,父母就再三叮咛,上山寻柴,万不可打荆棘条子的主意,别看这些小杂树入了冬就像流着鼻涕可怜兮兮的孩子,待来年春风吹过,那些边坡斜坎一定枝叶争春,满目生机。
入冬熏腊肉,是乡下人的习惯。每年这个时候,父母便会去到后山,那儿有大片柏树林,砍些柏树枝桠回来熏腊肉,很是方便。不过又且慢,父母的砍刀,只针对那些弱枝枯条,够用即可,绝不轻易砍做柴禾。
小时候不懂父母的心思,玩兴里也喜欢图省事走捷径,有一年由我单独去砍柏枝,看见一棵腕粗的柏树就痛下狠手,结果回家被父母问出了端倪。我被重责了一顿,并且从此知道,一棵柏树苗若要长成参天大树,少说也要经过二十年,就像一个人的成长,也是需要很多历练。第二年春天,父母买来树苗,让我原址补栽,也让我从此长了记性。
多年以后,我回乡下看父母,当年的柴灶早已改成了燃气炉,而屋角檐下早已没有了柴禾的踪影。去山上漫步,满山郁郁葱葱,就连当年我补栽的柏树苗,也长成了像腿一样粗的大树。
目光再望向边坡斜坎,那些当年被父母叮嘱要“刀下留情”的荆棘条子,齐刷刷地排列得整整齐齐,仿佛在恭迎我的检阅。那一刹那,我一下读懂了父母,他们没有太多的文化,说不来文绉绉的语言,但懂得一个道理,任何一棵树,即便是那些毫不起眼的荆棘条子,都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所有昂扬的生命,都值得尊重。
是的,曾经带来温暖的柴禾,早已成为过去;满目的绿水青山,才是永恒的生命力。
(作者单位:金堂县司法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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