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兰根

　　南雁北归的季节，印象最深的，是母亲用最简单的方式亲近泥土，让种子生根发芽。

　　早春时节，阳光明媚，绿芽新绽。母亲脱下过年时的新衣，叠放整齐，放进衣柜，再穿这新衣要等到走亲戚或下一个年了，成为“压箱底”的衣服，柜里有新衣也是母亲的底气。母亲换上劳作的旧衣服，开始忙碌田间了。

　　母亲最喜欢那片村南的田野，下了大门口的土坡，顺着蜿蜒的小路，经过一座桥，一望无际的田野就出现在眼前了。路边是粗壮的白杨树，冒出鹅黄嫩绿的新芽了，成片成片的麦苗返青透新绿了，就连那沟边的茅草下也在悄然生出了嫩生生的野菜呢。未播种的耕地是去年留出的春地，休养了一个冬天，攒足了“劲”。农民们懂得知足，懂得感恩，对土地不会无限制地索取，除了倒茬种植外，还会让土地休息一两个季节，为的就是给土地喂饱肥料“攒攒劲”，肥沃的土地更“壮”，丰产丰收。庄稼的样子是农民的脸面，谁家的庄稼长势如何，地里打理得怎样，一眼就看过去了，地里的收成也是一家人生活的依靠，丝毫马虎不得。

　　“人勤地不懒”，母亲总是早一步唤醒沉睡的土地。在地里一趟趟转下来，母亲吸足了春阳之气，读懂了大地的语言。母亲心里舒坦、亮堂起来，她仔细对照月份牌的时令节气谋划着春耕春种，开始她的一年之计。

　　先把农具整理出来。在头牯棚里，头牯槽的上方，父亲用几根木棍搭了一个架子，上面放着部分农具，耳房里盛放着满屋子的头牯草料，那个屋角也放有一部分农具。把农具搬出来，放在北屋窗台前的院子里晒太阳，一一检修，打磨锈迹，擦拭灰尘，那些木把手上的各种铁器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刃口发白，摸上去温热。

　　麦苗要浇返青水，母亲把搂钩准备好。搂钩有三种，一个齿的，二齿的、三齿的。母亲把搂钩打磨得锃亮，这搂钩和锄草的锄头是父亲找铁匠铺的师傅专门打造的。浇过水的麦苗过三几天后，要用二齿或三齿搂钩搂一遍，母亲进到麦地地头，踩踩泥土的吸水程度，转过身来，倒退着搂麦垄间的泥土，翻卷起来的泥土松软湿润，映衬得麦苗更显绿意盎然。

　　再过些天，母亲就把前一年棉花轧出的棉籽浸润，用湿棉布包捂着，生出小小的嫩芽。准备棉籽的这几天里，父亲把几亩春地耕好，上好肥料，开始耩棉花。母亲最喜棉花，这样她可以平时一个人打理，棉花还是重要的经济作物，从挑选每一粒棉种开始，母亲都是特别精心和充满喜悦的。

　　到播种时，一家人早早来到地头，父亲驾稳两脚耧，母亲负责撒种，我在前面牵着小毛驴，要快速往前走，才能保证种子不浪费。出苗后，母亲就每天都在地里忙活了，要间苗，然后是修枝打杈、锄草，地里的活儿就连成一块儿了。

　　母亲每年还要种些红薯，她把买来的红薯秧浸泡好，第二天一早就开始下地种红薯，用锄头刨好窝，放入红薯苗，再用手捧起一个鼓鼓的大窝窝状，母亲说这样种出来的红薯个儿大。一场春雨后，红薯秧蔓延成片，母亲欣喜不已，她截取下部分红薯秧，再次种红薯，到秋天，家里的红薯堆满半个院子。

　　母亲喜欢在田野里劳动，她说她喜欢村外，那里的空气好。母亲干活从来不知道惜力，还总是逞强。母亲与土地打交道几十年，她对每一个田垄、每一棵青苗都是那么熟悉。母亲的春天，播种、耕耘的是一年的收成，也是我们生活的希望。

　　（作者单位：衡水市冀州区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