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兰根

　　“昼出耘田夜绩麻， 村庄儿女各当家。”耘田在家乡俗称“耘地”。

　　农田承包到户以后，我们家分到了12亩责任田和1亩多自留地，分别在8个地块。

　　麦收过后不久，地里的玉米苗、谷子苗长出来，很快就绿油油的一片一片了，棉花需要整枝打杈，除草、松土也是主要农活。尽管家里有几把锄头，但是锄地主要靠母亲一个劳动力。母亲锄完东边地锄西边地，剩下的地块还未来得及下锄，锄过的地里又长出了野草。野草多了地就荒，母亲急得满脸通红、热汗直淌。

　　父亲从朋友家借来一架耘锄，扛到家后喜上眉梢，母亲也眉开眼笑。耘锄还要急着还回去，父亲也要上班，父母商量用晌午的时间耘地，不耽误人家干活用。正晌午的太阳毒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我们匆匆吃了几口饭，就用拉车拉着耘锄下地了。耘锄前边有两根木辕，是用牲口拉的。我们家没有牲口，父亲也没有借到牲口，往前面拴了两根麻绳，母亲把麻绳挽个套斜背在肩膀上。我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把绳套斜背在肩膀上，我们弓身拉锄。母亲愉快地唱起《朝阳沟》：前腿弓，后腿蹬，把脚步放稳劲使匀，草死苗好土发松。父亲在后面扶耘锄的手柄，按照母亲的要求，要深锄，父亲边往下摁耘锄边往前推，汗珠子顺着脸颊滴到脚下的泥土里。

　　三人一条垄耘到地头，站在树荫下，喘口气，继续耘。我们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唯恐耽误了时间，影响了人家使用，下回再借就难了。父亲光着膀子，脖子里搭着一条湿毛巾，他的脊背黝黑发亮，汗水淌过又被风吹干，成了片片白碱嘎。我和母亲的汗水早已湿透衣背，头发也打了绺，母亲的脸晒得通红。这块地是自留地，旱地，草盛苗稀，还有两座坟茔，我们贴着坟茔的边沿耘过去再耘回来，除了觉得难干活外，丝毫没有感觉到害怕。

　　第二年，父亲请人定制了一架耘锄，买回一头快30年的小毛驴。耘地时，父亲握着耘锄的两个把手，负责掌舵，母亲牵着小毛驴拉耘锄，速度快多了，不一会儿一遭地就耘完了。耘过的地，母亲还要用锄头再细耪一遍，把土松匀、草锄净，此时牵小毛驴的任务就交给了我。这个活儿看上去简单，走起来却不容易。我只管低着头看脚下的垄背，唯恐踩了苗，牵小毛驴却不得要领，不是走得太快就是走得太慢，父亲在后面不住地吆喝“嘚嘚、喔喔”。我要和小毛驴一起领会这话的意思，并做到步伐的统一。

　　一块地耘完，我松了一口气。父亲在地头抽一支烟，满意地看着垄背间泛起的湿润泥土，庄稼苗更显碧绿，微风吹来，波浪一般摆动。

　　大约耘田两到三次，玉米高过了腰，这时候就不能用耘锄了，母亲用小镰刀或者直接用手下地拔草。暑天的地里上蒸下煮，黏腻腻的闷热，母亲在头上蒙一块毛巾，遮阳又擦汗。她弯下腰很久才能直起来一次，玉米叶子沙沙有声，一眼望不到头。

　　我们向大地无数次弯腰，除草松土，庄稼的长势一天天变化，在每一滴汗水里，迎接着土地的馈赠。

　　（作者单位：衡水市冀州区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