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继晔

　　2023年10月底召开的中央金融工作会议提出，做好科技金融、绿色金融、普惠金融、养老金融、数字金融五篇大文章。这是中央金融工作会议第一次提及“养老金融”，之所以把养老金融提高到如此突出的地位，是因为我国不容乐观的老龄化态势。2024年《政府工作报告》也明确提出要大力发展养老金融。在当前老龄化不断加剧的大背景下，养老金融成为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的重要抓手。

　　我国养老金体系面临的挑战

　　老龄化数量和幅度全球之最。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2年底我国65岁以上老人达2.0978亿，占总人口的14.9％，未来老龄化速度将继续加快。根据联合国人口署2022年进行的中位数预测，我国2035年65岁以上老年人口占比22.52％，2050年达30.09％，2085年达到最高峰42.18％，此后才可能缓慢下降，届时中国将进入人口老龄化的“高原”。人口老龄化的本质是劳动年龄人口的减少和老年人口的增加，这将对我国宏观经济形成非常不利的“双重挤压”。

　　养老金各支柱不均衡。我国的养老金体系过于倚重第一支柱基本养老保险，第二支柱企业年金到2022年底的参与者仅3010万人，占参加全国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人数44402万人的6.8％。作为第二支柱的机关事业单位职业年金于2015年、第三支柱个人养老金于2022年建立，养老金三支柱发展非常不均衡。

　　域外发展养老金融的经验教训

　　美国是资本市场和养老金融都非常发达的国家。在1802年至2012年的210年里，美国股票的平均年化收益率为8.1％，短期国债为4.2％，黄金为2.1％，美国养老金计划的投资组合中都配置了相当比例的权益类资产。2006年，美国养老金法案建立了默认的雇员“自动加入”制度，大幅提高了养老金计划的参与率。截至2023年上半年，各类养老金总资产为27.1万亿美元，远超其GDP。

　　根据经合组织OECD最新发布的各主要经济体养老金概览，截至2022年底，OECD的38个成员国个人养老金资产总额达51.5万亿美元，占各国GDP总和的87％，其中，澳大利亚为131％，美国137％，荷兰151％，加拿大153％，同样口径的中国仅有2.4％，甚至低于此前发生过主权债务危机和养老金危机的意大利的11.3％、西班牙的11.8％、葡萄牙的17.1％。

　　2019年11月中央印发《国家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中长期规划》，提出到2035年社会财富储备进入高收入国家行列。这一具体目标可以对标“发达国家俱乐部”的OECD各国。第一步达到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的水平，未来向美国、澳大利亚、荷兰看齐。养老财富储备是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基础和前提，养老财富储备既涉及宏观层面的社会财富储备，也涉及微观层面的个人财富储备。丰厚的养老财富储备是做好养老金融这篇大文章的核心，也是未来发展养老金融的着力点。

　　共同努力做好养老金融大文章

　　针对养老金融这篇大文章如何落地，笔者建议如下：

　　政府金融主管部门要真正认识到做好养老金融这篇大文章的重大意义。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是一项重大的国家战略，由于金融业和养老在跨期资源配置上的共通之处，金融业可以在养老保障中发挥更大作用。中国人民银行等五部门早在2016年3月就出台了《关于金融支持养老服务业加快发展的指导意见》，指出要鼓励各类金融机构积极开发提供长期稳定收益、满足生命周期需求的差异化养老金融产品，提高居民养老财富储备和养老服务支付能力。目前，我国形成了中央金融委、央行、金融监管总局、证监会为主体的金融行政机构体系，各机构应当准确理解中央金融工作会议精神并贯彻落实，在政策层面促进养老金融健康发展。一方面，可以改善多层次、多支柱养老保障制度，合理分担个人、家庭、社会和政府的责任；另一方面，还可以充分发挥金融业的优势，积极服务应对老龄化国家战略的大局，开辟金融业发展的广阔空间，进一步促进金融稳定和经济发展。

　　鼓励银行业企业开展养老金融业务。银行业是服务居民最直接的行业，如养老金发放、个人养老金开户等业务都在商业银行，发展养老金融具有天然优势：遍布城乡的渠道优势；基础性、长期性的客户优势；基于客户大数据的养老金融产品优势；大型国有商业银行声誉对老年客户具有不可替代的品牌优势。在养老金融创新方面，未来应当鼓励更多银行充分发挥各自优势，开展更多养老金融业务。

　　鼓励证券基金业服务于三支柱养老金，为提高直接融资比重筹集长期资金，同时为养老金领取人带来丰厚回报。证券基金业用户数量数亿，养老金融工作的重点包括进行投资者教育、树立长期投资的理念。证监会于2018年3月发布《养老目标证券投资基金指引（试行）》，其中养老目标日期基金根据投资人的退休日期为主要参考指标，鼓励投资人进行长期养老投资，避免随着市场波动购买、赎回基金而遭受损失。长期权益投资可以通过复利效应来增加个人养老财富储备，不仅可以分享实体经济增长的红利，其“长期锁仓”效应更可以促进资本市场稳定，是从储蓄养老到投资养老理念转换的最佳承担者。目前，全球主要资本市场的股指屡创新高，我国资本市场也正止跌企稳，更多养老金入市会对我国资本市场的稳定和发展发挥重要作用。

　　鼓励保险业在个人养老财富储备、防范长寿风险方面发挥更重要的作用。保险业是养老金融最早实践的行业，目前在第三支柱个人养老金投资运营的一年多里，吸引了诸多投资者购买寿险。未来，养老保险公司应当发挥专业优势，提供更多样化的养老保障管理产品和服务，满足人民群众基本保障之上更高层次的养老保障需求，满足不同类型企业员工差异化的养老保障需求，防范长寿风险。

　　以信托业为抓手，促进我国金融业综合经营、综合监管体制的形成。养老金的管理模式大多数采用信托机制。信托机制的客户年轻投资时是委托人，退休后成为受益人，养老金融承担者的银行、证券、保险、信托诸业均可以作为受托人，实现综合经营。养老金融的发展将是金融行业综合经营及监管层展开综合监管的契机。积极应对老龄化的金融实践涉及的不是某一个金融子行业的业务，对养老金融的监管将会演变成金融监管中的综合监管，有利于国家的金融稳定和风险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