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松 胡 清

　　《关于发展银发经济促进老年人福祉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发布后，社会各界总体上对发展银发经济充满期待，但也有一部分人觉得政策“不解渴”，信心不足。笔者以为，此根源在于未能正确理解发展银发经济的宗旨要义，因此，找准新时代发展银发经济的定位，是贯彻落实中央精神的基础和前提，也是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中需要着力解决的重大问题。

　　发展银发经济的认识误区

　　20世纪90年代以来，伴随我国福利事业社会化改革，公办养老机构推行公建民营，养老服务逐渐向社会化、专业化、市场化方向发展。2013年9月，国务院出台《关于加快发展养老服务业的若干意见》，行业通常将2013年视为“养老服务业元年”。但随后一段时间内，包括养老服务业在内的银发经济发展“叫好不叫座”，原因在于对发展银发经济的目标宗旨认识模糊、不统一，导致不同部门、不同时期出台的政策无法有效衔接，政策导向与社会现实产生偏差。

　　一方面，受传统文化 思想观念、经济发展水平等因素的影响，总体上我国老年人具有少消费、低消费的行为特征，主要消费支出集中在日常生活必需品及药物购买上。同时老年人及其家庭普遍缺乏对养老服务专业性价值的体验和认同，主动消费的积极性不高，加上诸多侵害老年人信息和财产安全的现象，也进一步影响了老年人消费意愿。“没钱的老年人无力消费，有钱的老年人不愿消费”的客观事实，导致我国发展银发经济过程中出现了市场发育不足、市场发展不规范现象，社会资本对银发经济领域的投资积极性不高，银发经济领域的民营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社会资本在准入上还存在“玻璃门”“弹簧门”等现象。

　　另一方面，在刺激经济的目标指引下，一些地区可能会陷入短线思维，把发展银发经济当成手段，希望通过激发银发消费市场来刺激地方经济发展。近年来，在相关政策的推动下，多地出现以“康养小镇”等名义无序开发房地产现象，在宣称“以房养老”、代办“养老保险”、销售老年保健品过程中侵害老年人合法权益的诈骗现象也时有发生。我国老年人消费市场容量是有限的，以短期刺激经济为目标必然出现“重产业、轻事业”的做法，在老年人基本保障制度尚未完善，失能失智老年人的生活照料等基本需求还没有得到有效满足的情况下，盲目发展养老地产、养老金融等，必然出现同质化竞争的不良现象。

　　发展银发经济需坚持宗旨把握定位

　　《意见》提出，“为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培育经济发展新动能，提高人民生活品质，经国务院同意，现就发展银发经济、增进老年人福祉提出如下意见”“发展银发经济，满足老年群众多方面需求，妥善解决人口老龄化带来的社会问题，事关国家发展全局，事关人民福祉”。由此可见，新时代我国发展银发经济的根本宗旨是促进包括老年人在内的全体人民福祉的全面改善。

　　首先，银发经济是一系列经济活动的总和，而经济活动则是人类为了求生存而经由劳动过程或支付适当代价以取得及利用各种生活资料的一切活动。概言之，经济活动本就是以满足人类需求为目的的，是人类最重要的一项活动。相应地，发展银发经济则以满足各年龄群体在当下或者未来的养老需求为根本目的，并不能把发展银发经济工具化，其出发点和落脚点是满足老年人和为老龄阶段做准备人群的需求。

　　其次，着眼当前，我国人口结构已经从年轻型转变为老年型，大力发展银发经济是新时代我国人口结构变化带来社会需求变化的必然结果，其根本动力来源于满足人民群众不断增长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需要。“十四五”时期，我国人口老龄化进程出现了队列更替，生育高峰期出生的60后和70后人群逐渐步入老年期，直接导致我国人口老龄化显著提速，带来更为迫切的社会化养老需求，同时，低龄老年人数量和占比出现周期内的增长，初老阶段健康活力老年人的养老需求集中在文化、旅游、教育以及社会参与等方面，进而衍生出多样化、个性化和高层次的消费追求，而这些产品与服务的提供更多要靠市场和经济手段予以解决。从需求端看，银发经济发展正当其时且刻不容缓。

　　再次，展望未来，从国际国内两个市场来看，银发经济在拉动需求和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上具有很大的潜力。以欧盟为例，研究预测2025年欧盟银发经济总规模有望达到6.4万亿欧元，占欧盟GDP的32%；在住房、服务、老年用品等领域将创造8800万个就业岗位，占欧盟就业总人数的38%。我国将于2035年前后进入重度老龄化社会，而根据预测，在人均消费水平中等增速背景下，2035年我国银发经济规模将达到19.1万亿元，占GDP比重为9.6%。国家推动银发经济发展，无疑可以通过激发老年人的消费需求、扩大银发产业投资、丰富养老金融产品和服务等为老龄社会经济增长提供长期动力。

　　毫无疑义，《意见》的颁布可以起到提振银发市场信心和刺激经济发展的效果。当前，许多社会经营主体先入为主地认为银发产业是利润不高、盈利困难的微利产业，实际上银发市场的容量巨大，并非所有产业都处于微利或亏损状态。《意见》对银发经济发展的重点和优先时序作出了逻辑清晰、内容具体、系统全面的表述。一方面强调了发展民生事业中的巨大机遇，聚焦老年助餐等七方面急难愁盼提出要求；另一方面提出以需求为牵引，培育抗衰老产业、旅游服务业态等七大潜力产业，旨在引导各类经营主体积极参与，并提供全方位的要素保障。

　　综上，新时代银发经济高质量发展是为了满足包括老年群众在内的多方面社会需求，妥善解决人口老龄化带来的经济社会问题。发展银发经济是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和“健康中国”战略的题中应有之义和重要路径，既是“让老年人共享改革发展成果、安享幸福晚年”的必然要求，也是必然的结果。

　　（作者黄石松系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老龄产业研究中心主任，胡清系中国人民大学老年学研究所博士研究生）